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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吃螃蟹的章法(二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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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吃螃蟹的章法(二更)

還不到忙的時候,江滿梨手裏端兩小碗插著調羹的蟹肉粥從鋪裏出來,往左邊走了十來步,夠著頭看看。

“沒開。”雲嬸在對過看得清楚,沖她擺擺手。

江滿梨嘆口氣,把兩碗粥遞給雲嬸放桌上,轉頭回去又端出兩碗同樣的來。

著實奇怪。自打那日鄰商大哥告訴她隔壁的鋪子要私下賣,讓她有意自個去問,那鋪子就再沒開過,鋪主人也沒露過臉。

工坊收益不錯,八月分紅賺得一百八十貫,九月因著鄭家分茶那批運出京城的貨,收入更多,賺得二百七十多貫。兩者相加,還不算自個鋪子的盈利,比照前次的鋪價,江滿梨想要再買下一間,不算費力。

故而越看隔壁的鋪子越覺合適。

兩鋪是墻貼墻,只不過隔壁的鋪門開在另一頭,而江滿梨和雲嬸兩家又以桌凳連通了、形成一小片“封閉”空間,與隔壁看起來就略顯疏離,好似離得甚遠。

鋪子原是家雜賣,類似現代的小雜貨店。緊靠江滿梨這頭的一半隔了簾作倉庫,另一半設櫃臺,從飴糖到果幹、油紙包著的麻球、甜糕,並油鹽米面、當季的菜蔬都有售。另有裝壇封口的鹹菜、辣醬、米酢,擺在架子上。

江滿梨只在支小攤時,偶有一二次缺鹽少醬的,進去買過些。鋪主人也不在,只有一矮胖的夥計。藤丫和阿霍倒是時不時便去買兩塊飴糖來吃。

若是買過來打通了,堂內能大上一倍還多,鋪門前的地界再利用利用,恰好能把新上的火鍋發展起來。

“會不會是已經售出去了?”媛娘道。

江滿梨喝口蟹肉粥,又扭過頭去看一眼隔壁,道:“賣胡餅的大哥與鋪主人相識,托他幫我去家中尋了幾回,均沒見到鋪主人。要是已經賣出去了,也沒法子。”

-“打聽到了?”林柳擡手,任由弘九給他褪去寢衣,換上公袍。

“打聽到了。”弘九給他換完衣服,又取來牙香,用牙刷沾上點兒,遞水給他漱口。道,“不是那老翁不願去,實在是街道司逼得太緊。”

前夜林柳聽說江滿梨要買鋪,擔心其中有困難,便讓弘九去打聽清楚了原委。得知是鋪主人一直未現身,又動用些關系,硬是把人找了出來。

“街道司不知怎地知道了他要賣鋪,步步緊逼要低價買,老翁不願又不敢惹,這不就只好躲到遠親家中去了麽。”

弘九說畢又感嘆:“江小娘子也真是厲害,這才不到倆月,又賺出一套鋪子錢來。”

林柳嘴角微微彎。心道那是自然。

弘九道:“郎君準備怎麽辦?那老翁現下顧忌著街道司,約莫不敢往出賣。要不咱們用平成候府的名頭買下來?街道司斷不敢阻攔。”

倒不失是個方法。然林柳思忖片刻,還是搖頭。

買下來又如何?一方面以阿梨的性子,定不願接受這樣的贈禮。另一方面阿梨自個有錢、有打算,買鋪使她喜悅、有滿足感,他不願以這樣自作主張的方式去折她的翅。

道:“不必。把街道司負責此事的人打點好,只給鋪主人下定金,讓他務必把鋪子給阿梨留著。”

阿梨二字叫得毫不含糊。弘九抿嘴偷笑,趕忙應了,又把方才從江記買回來的蟹肉粥給他擺開。

十月的公蟹上來了,膏厚肉多個頭大,如願地肥美。而母蟹數量也不減,蟹黃一如既往地豐滿。

蟹肉粥幾日前就已進了朝食單子,很是熱銷,做法也簡單。

以蝦頭炒油、小火熬粥,棄用蝦頭,再煮蝦肉、蟹黃,最後下入斬段的鮮蟹,姜絲胡椒調味。

這般熬出來的蟹肉粥味濃鮮香,吃時最大的樂趣在掏蟹螯裏的肉。

林柳吃得很熟練了,兩只手指捏著螯,齒尖輕輕一嗑,用手掰斷輕拉一下,蟹肉便從中剝離出來。扔回粥裏配著或是一口吃掉,都令人頗感滿足。

只是弘九在一旁看得疑惑。郎君甚麽時候這般會吃蟹了?從前都是他拿鉗子替郎君夾開來。

仔細想想,嘶……好似是那次從江小娘子院裏回來,就不一樣了。

-同樣吃得熟練的還有呂掌櫃。

六大只蟹螯哢哢幾下,扒得片肉不留,螯殼卻完整到甚至能再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蟹來。屬於螃蟹自個看見都會氣得活過來的程度。

江滿梨又給他端來幾只剛蒸好的,並著一碟加了姜絲的酢。

看看食案上的戰利品,笑道:“呂掌櫃竟然也這般會吃蟹?”

呂掌櫃擦擦手,道:“我阿娘家鄉靠海,愛吃蟹,從小吃,也便學會了。”

江滿梨長“哦”一聲,又笑誇幾句,目光轉而落在呂掌櫃的同桌之人身上。相形之下,此人吃得就狼狽許多。

早知如此,她端粥前大可拿鉗子幫著夾一夾。再看看案上堆的肉殼難辨的渣滓,很難不讓人懷疑,他究竟吃到蟹肉沒有?

大約是神色不小心暴露了所想,或是誇讚呂掌櫃太直白了些,那人自個也覺出吃蟹的本領實在拙劣,索性放下手中半只螯。卻也不害羞,笑道:“暴殄天物,真是對不住這些蟹了,然也不能怪我,要怪還是得從我阿娘怪起。”

此人笑聲爽朗豪邁,與其氣宇軒昂之姿如出一轍,灰袍深青冠,一張面龐有棱有角,說是英俊也不為過。

江滿梨被他所言逗樂,笑道:“蟹說不礙事,孫郎君倒也不必認真。”

孫景天是鄭家分茶孫東家的侄兒。

鄭家分茶上次那批貨運得成功,到了分鋪無幾日便被哄搶而光。還引來些打聽貨源、甚至有心仿制的對手。鄭東家擔心時間間隔久了讓這些人擾亂了市場,幹脆又下來一張訂單。

貨量比前次的還要多些,並且多增一家熙州分店要運送。熙州在京城往西,水路不通,需得走陸路。此番也意在嘗試。

孫景天便是被派來負責這樁生意。且就眼下的商談來看,很有些要長期留在京城合作的意思。

此刻笑道:“江小娘子都這般說了,那我便也不與這寬容大度的螃蟹再作爭鬥了。”

拍拍手上的蟹殼渣,接過江滿梨從櫃臺拿來專門給客人擦手的溫毛巾,道:“江小娘子可還有旁的吃食推薦?”

既然是來下訂單的大客,江滿梨自當好生招待。接近午時,鋪裏用朝食的客人也不多,大可為他單獨做些。

回廚下轉了一圈,見藤丫剛蒸好的螃蟹雄雌都有,雄的肉肥,雌的黃多。又看竈邊泡著的幾盆嫩豆腐和菜蔬,是宵夜涮火鍋要用的,心裏大約有了個打算。

喚藤丫幫著拆蟹肉,撩簾道:“孫郎君可愛吃索餅?就來道蟹黃索餅如何?去殼去螯,獨留肉和膏黃,大口吃!”

大約是前世吃得多,江滿梨拆蟹極快,藤丫手腳利落,也拆得不錯。蟹肉須須縷縷作一碗,蟹黃蟹膏大致分著,另作一碗。

拆得差不多了,起鍋爆香姜蒜後撈出渣滓,下蟹黃小火炒出油,沿鍋邊烹些許黃酒增香去腥,下蟹膏炒至冒泡,最後下蟹肉調味便成了。

除去拆蟹,全程不過半刻鐘。

索餅從雲嬸鋪子裏點來幾份現成的,煮熟裝漂亮的白瓷寬口碗,澆上方才炒好的蟹黃醬,白中一汪金燦燦的黃,煞是好看。

煮面的同時就著炒蟹醬留的鍋底油,煎幾個荷包蛋、幾塊嫩豆腐,因著蟹油本身的黃,煎出來亦是色澤鮮亮。最後下幾葉嫩菘菜,煮成一大碗玉綠浮金、暖人心脾的菘菜豆腐煎蛋湯。

留兩份在廚房,一份給藤丫現吃,一份留給阿霍外送回來。剩下三碗並著湯端出去,江滿梨也落座,三人邊吃邊談單子。

孫景天原先聽蟹黃索餅,只道“蟹黃”是蟹黃,“索餅”是索餅,並不能想象出此二者合一塊是什麽景象。

此時見著了,金黃蟹醬鋪滿頂,是橘中帶黃、黃中有白,油燦燦自索餅縫隙裏滲透下去,根根裹得滿勻。喟嘆一聲,拿筷箸一拌,蟹醬便被攪和得愈發誘人。

卷起一筷來,蟹黃沙、蟹肉軟、蟹膏如香脂凝滑,黏黏糊糊裹挾於索餅上,欲墜不墜,送入口中,細嫩並著濃稠,堪稱絕妙,是非蟹而不可得的獨特滋味。

莫說孫景天和呂掌櫃,江滿梨這個庖廚也被迷得神魂顛倒。

三碗撈面轉瞬即空,孫景天大方抿唇,從唇齒間搜刮下一波餘韻,讚嘆不已。笑道:“何止是神仙滋味,神仙怕也嘗不到這滋味!江小娘子這道索餅若是傳出去,不知多少螃蟹要遭殃啊。”

江滿梨嗨一聲,道:“蟹也說死得其所。”

三人開懷大笑。笑完了,聊起鄭氏分茶的新訂單。孫、呂二人來之前,呂掌櫃只差了阿念來過一趟,大致將情況與江滿梨說了,但並未談及具體細節。此時聽來對方想要的數量,江滿梨有些意外。

看看呂掌櫃,見他也似是第一回 知曉,道:“孫郎君想要的這個數量……恐怕力不能支。”

孫景天示意她直言,江滿梨便繼續道:“一則人手不夠,既是要合作,我也不瞞孫郎君,上回的量於我們工坊,已經十分吃力。若要為這批訂單加雇人手,我與呂掌櫃恐怕還需要些時間核算成本是否劃得來。”

“二則這竹筒貨保存時間不長,即便眼下初冬,也逾不過十日。數量太多,此次又新加一條陸路,若是銷不完、損耗太多,我擔心於貴店營收也不利。”

孫景天此人不拘小節,一邊聽著江滿梨分析,一邊就給三人盛好了菘菜豆腐煎蛋湯。

自顧自喝了幾口,道:“江小娘子所言有理。我受阿叔囑托前來,關於第一點,阿叔有番想法正與此相關,要我說給二位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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